一只胖鱼

庐山烟雨浙江潮,未到千般恨不消。
到得还来别无事,庐山烟雨浙江潮。

【摘抄】《一间自己的房间》

弗吉尼亚·吴尔夫

◆  一间自己的房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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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不过,此刻,我已经来到了图书馆的门口,我一定是打开了那扇门,因为门口立即出现了一位和善的绅士,满头银发,像守护天使一样,但却不是以洁白的翅膀、而是以一袭黑袍,不以为然地挡住了我的去路,他在挥退我的同时,低声抱歉说,女士只有在学院研究员的陪同下或持有引荐信,才能获准进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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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因为,向大学捐资,必然无法顾及家庭。发一笔大财和生养十三个孩子——没有哪个人能够同时兼顾二者。想想看吧,我们说。孩子出生前,先有九个月的妊娠期。随后,孩子出生了。接下来有三到四个月的哺乳期。在此之后,显然还须付出五年的时间陪孩子玩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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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我想到小教堂里轰响的管风琴和图书馆紧闭的大门;我想到给人拒之门外有多么不愉快;转念一想,给人关在门里可能更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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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继牛桥的午餐和晚餐之后,遗憾的是,似乎必然要访问大英博物馆。我必须滤掉所有这些印象中的个人和偶然因素,留取原汁,也即事物的本真。因为牛桥之旅,连同那里的午餐和晚餐,引出了许多问题。为什么男人饮酒,女人只能喝水?为什么此一性别的人如此富裕,彼一性别的人却如此贫穷?贫穷对小说有什么影响?艺术创作必须具备哪些条件?——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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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因此,一个大家长,需要征服,需要治理,对他来说,最重要的是俯视众生,觉得有无数人,其实占了人类的一半,天生比他低贱。力量的一个主要来源,想必就在于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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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千百年来,女性就像一面赏心悦目的魔镜,将镜中男性的影像加倍放大。没有这种魔力,世界恐怕仍然遍布沼泽和丛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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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拿破仑和墨索里尼大谈女人的低贱,原因就在这里了,女人倘若不低贱,他们自然无从膨胀。这就部分解释了男人为什么常常如此需要女人。这也解释了男人面对女人的责难,为什么会很不自在;女人数说这本书写得不好,那幅画没有力度,或者其他什么,为什么往往会刺痛男人或激怒他们,而别的男人作同样的批评,伤害就小得多。因为一旦她开始讲真话,镜中的影像便会萎缩;他在生活中位置也随之动摇。叫他如何继续宣布判决,教化国民,制定法律,著书立说,或者盛装打扮后到晚宴上去高谈阔论,除非他在早餐和午餐时看到自己的形象比实际大出一轮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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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如此一来,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古怪和复杂的造物。在想象中,她尊贵无比,而在实际中,她又微不足道。诗卷中,她的身影无处不在;历史中,她又默默无闻。她主宰了小说中帝王和征服者的生活;其实,只要男人的父母能强使她戴上戒指,她就成了那个男人的奴隶。文学中,时时有一些极其动人的言辞,极其深刻的思想出自她口中;而现实生活中,她往往一不会阅读,二不会写字,始终是丈夫的附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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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猫进不了天堂。女人写不出莎剧。

  无论如何,望着书架上的莎士比亚著作,我禁不住想,主教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对的;没有女人、绝对没有女人能够在莎士比亚的年纪上写出莎士比亚那样的剧作。既然很难找到事实,我不妨想象一下,假如莎士比亚有一个天资聪颖的妹妹,比如叫朱迪丝,情况会是怎样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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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不过,只要读到女巫给人溺死,女子遭魔鬼附体,兜售草药的看相女人,甚至出类拔萃的男士背后的母亲,我想,追踪下去,必会发现埋没的小说家,受压抑的诗人,某位默默无闻的简·奥斯丁,某位将血泪抛洒在沼泽地里,或者在路边游逛,装神弄鬼,给自己的天赋折磨得发狂的埃米莉·勃朗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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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那么,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女人,生在十六世纪,必是不幸的女人,只会自己折磨自己。要想释放头脑里的无论怎样的才智,需要具备某种精神状态,而她周遭的所有条件,她的全部直觉,处处都与这种精神状态相抵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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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贝恩太太是一位中产阶级女子,身上不乏平民的一切美德,幽默、活跃、勇敢;丈夫的死和生意上的失败,迫使她不得不靠自己的才华谋生。男人怎样做,她也得怎样做。她勤奋写作,挣的钱足够维持生活。这一事实本身其实比她究竟写了些什么更重要,即使算上那两首了不起的诗歌——“一千次的献祭”和“爱在狂喜的星期六”,因为女性从此开始享有心智的自由,或者说随着时间的推移,她们将随心所欲,想写什么就写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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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埃米莉·勃朗特本该写诗剧;乔治·爱略特思想开阔,无遮无拦,本该将创作冲动用于历史和传记。然而,她们都去写小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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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我想,这是一处生硬的转折。突然扯出格雷斯·普尔,毕竟缺了铺垫。内容的连贯性给打断了。我把此书与《傲慢与偏见》摆在一起,接着又想,人们或许会说,写下这些文字的女子要比简·奥斯丁更有天赋;然而,细读一遍,注意书中的这种突兀,这种激愤,你就会知道,她的天赋永远不能完整和充分地表达出来。她的书必然有扭曲变形之处。本该写得冷静时,却写得激动,本该写得机智时,却写得呆板,本该描述她的人物时,却描述了她自己。她与命运抗争。除了承受重重禁制和挫败,早早离开人世,还能怎么样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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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就小说家而言,所谓诚实,是他让人相信,这就是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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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愤怒干扰了作为小说家的夏洛蒂·勃朗特应当具备的诚实。她脱离了本该全身心投入的故事,转而去宣泄一些个人的怨愤。她记起她给人剥夺了获取适当经验的机会,不得不困在牧师寓所里缝补袜子,而她本想自由自在地周游世界。她的想象力因为愤怒突然偏离了方向,我们都能感受这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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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所谓困难,指的是她们身后缺乏一个传统,或者这个传统历时很短,又不完整,对她们帮助不大。因为我们作为女性,是通过母亲来回溯历史的。求助伟大的男性作家其实于事无补,不管我们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多少乐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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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要想写小说或诗歌,必须有五百镑年金和一间带锁的房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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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心灵的自由依赖物质的东西。诗歌依赖心灵的自由。女性始终是贫困的,不仅仅二百年来如此,有史以来就是这样了。说到心灵自由,女人还不如雅典奴隶的儿子。女人时乖命蹇,没有机会写诗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一味强调金钱和一间自己的房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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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我希望大家能想方设法拥有些自己的钱财,允许你去旅游,无所事事,去思索世界的未来或过去,沉湎在书本中或在街头闲荡,让思绪汇入街上的潮流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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